過度診斷和過度治療的災難（中文譯文）
上午剛剛登出這篇紐約時報的英文文章，晚上在海南下飛機就收到張德利的譯文，而且譯文流暢簡潔。相信這篇文章的登載會拯救很多無辜的生命，減輕無數莫名的痛苦，對那些過度迷信「科學教」而非科學精神的現代人也一定有所啟示。
在此我代表廣大讀者向張德利表示衷心感謝！你真是個天使！
2012年2月27日，
或許，你應該相信自己對身體的感覺
作者：H. GILBERT WELCHH 新罕布什爾州漢諾威市
早期診斷已成為現代醫學最根本的信條之一。它是依循這樣的觀念：最好的保健方法就是提前知道人們是否患有心臟病、自閉症、青光眼、糖尿病、心腦血管疾病、骨質疏鬆，或者，當然還有癌症（此列之一）。而提前獲知這些病症的方法就是篩檢。
這一信條與公眾的直覺不謀而合：顯而易見，誰不希望儘早發現問題、解決問題？《新英格蘭醫學雜誌》在上週發表了一篇研究報告，引起了很大的轟動。研究人員聲稱他們掌握了迄今為止最有力的證據，證明結腸鏡檢查有助於降低結腸癌的死亡風險。
然而，最近醫學界發出的一些聲音卻表明人們對於早期診斷的熱情可能在降溫。其中，最為矚目的是取消對健康男性進行前列腺癌篩檢和減少乳腺癌和子宮頸癌篩檢次數的提議。一些專家甚至對最近發表的結腸鏡檢查研究結果提出了質疑。他們指出，該研究參與者的健康水平很可能遠遠高於一般人群，這就降低了他們死於結腸 癌的幾率。此外，（醫學界）還對早期糖尿病患者過度檢查和治療表示擔憂；自閉症的定義太過寬泛已成為越來越多人的共識；並且，對所有兒童進行膽固醇篩檢的新規也遭遇了質疑。
早期診斷的基本策略是鼓勵健康人去做檢查 —— 以此確定他們是不是的的確確沒病。可是，拿著顯微鏡找問題是保健之道嗎？事實上，讓人在最短時間內患上心臟病、自閉症、青光眼、糖尿病、心腦血管疾病的正是篩檢。換句話說，問題的癥結在於過度診斷和過度治療。
篩查健康人可能會挽救一部分人的生命（然而，美國國家癌症研究所在最近的前列腺癌和卵巢癌篩檢大型研究中卻找不出任何證據予以支持）。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篩檢讓許許多多的其他人無辜地捲入其中 —— 使他們被動地接受不必要的預約、檢查、藥物和手術（還得填一堆不必要的保險表單）。這個過程對健康無益，反倒會誘發疾病。（接受篩檢的）人會擔心自己的健康狀況、擔心藥物的副作用以及手術併發症。一些人會因此喪命。並且，需要提醒大家注意的是：在此之前，這些人並沒有感到身體不適。早期診斷並非歷來就有的醫療傳統。過去，醫生只對身體狀況欠佳的患者進行診斷和治療。當然，今天我們依然在這麼做。但我們也越來越多地遵循早期診斷這一信條：去診斷和治療沒有病兆的人。這是醫療方式上的重大轉變 —— 從專注病患到轉而專注健康人群。大家想想：過去，你去看醫生是因為你生病了，想要知道怎樣才能治好它。如今，你去看醫生是因為你想要保持健康，結果卻得知自己身體出了問題。我們是怎樣一步步走到今天的？或者，更加一針見血的問題是：誰是罪魁禍首？一種答案就是醫療保健業：篩檢將（健康）人變成患者，為醫藥公司、醫院和醫生提供了滾滾財源。
美國癌症協會醫療總監曾表示，一次免費的前列腺癌篩檢可以為他的醫院帶來約五千美元收益，這些收益來自篩檢之後對患者進行的活組織切片檢查、治療和隨訪護理。更為率性的答案就是：理查德·尼克松是罪魁禍首。尼克松曾經表示：「我們需要建立一個更加重視預防保健的（醫療）系統。」預防保健是尼克松政府支持保 健機構和抗癌之戰的重頭戲。然而，由於真正的保健 —— 主要靠健康飲食、運動和不吸煙 —— 與生物醫學界格格不入，預防保健演變成了依賴高科技的早期診斷。
一些醫生早就意識到早期診斷會將醫學界引入歧途。比起醫治真正的患者，增加新患者更加輕而易舉。開發出新的檢測方法比找到更好的治療方法來得容易。要統計出參與檢查的健康人數比確定慢性病患者的治療療效容易得多。但是，早期診斷法太契合人的直覺、太有吸引力，要挑戰它太難，要支持它又太容易。醫學界的發聲 表明這一現狀已經開始改變。
我要說明的是：早期診斷並不總是錯誤的。醫生寧願在患者心臟病發作初期見到他，而不願等到他已經出現低血壓和心律失常的症狀。我們寧願在女性患者乳房腫塊較小的時候見到她們，而不願等到她們已經形成大的腫塊。問題在於：我們應該在症狀出現之前多早介入？檢查的頻率是多少？
多年來，我們一直提倡將檢查作為人們的保健方式。但是，保健是自己的事 —— 你不能將責任推給他人。醫生或許幫得上你的忙，但一本好烹飪書的作者、私人教練、牧師或者你的好朋友也能做到。如果醫學界回歸「救治疾患，讓健康人自主保健」的初衷，或許，這對我們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H. Gilbert Welch，達特茅斯學院健康政策和臨床實踐專業的醫學教授，著有《過度診斷：保健抑或是致病？》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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